蛇发女妖

更高的山更远的海【《千秋》书评】

梦溪石一直都是优缺点都很明显的作者,既拥有圈内平均水准以上的文字能力,下笔流畅、描述生动、节奏紧凑,一望即知对非架空历史背景做过相当的考据,对于类型题材的化用也称得上有模有样,阅读过程颇为顺畅,但构建的故事偏偏情节粗糙不禁推敲,文本传达浮于表面,人物塑造单一扁平,甚至连感情线过度也几近于无,令作品只能遗憾的滞在二三流之间。到了本作,可能是有赖于武侠题材天然的精神想象与站在巨人肩上的广度,在保持前述优点的同时,关于正邪门派之别、善恶人性之辩的描写,包括沈峤出场伊始不是受伤生病就是武功尽失的磨难、屡屡遭人背叛利用的狼狈、不忘初心的坚守,虽然模仿痕迹颇重,总归使得角色形象终于不再如前作一般是符号式的堆砌,针对白茸元秀秀的描述还带上了些许对女性问题的关切。

其中,沈峤晏无师之间立场观念的角力和融合,以及逐渐萌发的感情理应是重中之重,但从整体表达来看,虽然他二人最后达成了相互的改变妥协,过程却差强人意。作为两人关系的重要转折点,晏无师为验证人性本恶不惜拿已将自己当作朋友的沈峤换一把并不需要的剑,将之置于绝境,如非种种机缘已十死无生,即便凤凰涅槃也连带着竺冷泉初一师徒的命债,可谓冷血冷情。沈峤尽管性情温厚随遇而安,却非全无脾气,对待同样背叛自己的郁蔼陈恭就从无好脸色,凭轻描淡写的“公义”二字摈弃嫌隙、屡施援手,甚至萌发爱意未免过于“圣父”(且不论“辅佐周主”的确定性与重要程度)和莫名,暴露出作者依然无法自然处理感情线起承转合的问题。与此同时,晏无师直面内心后开展追求的言行举止较之他设定中的年龄身份也非常违和,给人以既想搭“成熟爱情”风潮,又想讨低龄读者欢心之感。

除此之外,作者很讨巧的选取了几个大气磅礴的主题作为推动故事线的切入点,比如沈峤与郁蔼的出世入世之争,比如借武林绝学朱阳策展现世道人心,比如乱世中忧家国天下的侠之大者,但最终,围绕上述议题的表达均是浅尝辄止,在经理想化、爽剧式的处理后,更多只是对主角性格的衬托,不过是种辅助手段,或者说是背景,停留在了不尴不尬的层面上。玄都山路线之争以重开山门、得君行道落下帷幕,但并非不择手段的郁蔼实现了理想,反是沈峤在力挽狂澜、再归掌教之位后,一改往日的避世不出,在长安修观立言。又由于郁蔼德行有亏、目光短浅,沈峤在事实采纳广招弟子、光耀师门意见的同时,行事更加高明磊落,辅以郁蔼的幡然悔悟、舍生取义,这段分歧和郁蔼其人都彻底成了沈峤的烘托。

武林群豪对朱阳策的争夺与由此暴露出贪婪险恶的众生之相也仅在出云寺有小小展示,余者不是作为沈峤与晏无师二人行事和情感的点缀,就是对陈恭恶行恶状的表现,而陈恭说到底也不过与郁蔼一般无二,是映衬沈峤的一部分。不但陈恭在被穆提婆捉拿前后的形象存在巨大差异,且没有足够的铺垫与细节去弥补,很难令人信服他是如何与短短数年间由一个见识短浅、目不识丁、不通武功的乡间小子,快速拥有怙恩恃宠、识文习武、收拢人心的眼界与能力,不但位极人臣权势煊赫,还跻身功夫好手之列,收服一批颇为忠心手下的,一以贯之的可能只有卑鄙无耻、败德辱行的品性了,其人物复杂性也在自甘下流、“恶有恶报”的结局中被消解殆尽。

在儒释道各派为彰显话语权竞相以体面或不体面方式介入乱世纷争的背景下,既可以认为 “匡扶明主”背后潜藏的“要求和平与秩序”是对传统侠义精神的继承与发扬,也可以解读为“投身权力”并视之为某种程度上的背离。而从宇文邕到宇文宪再到杨坚的选择,无一不是将一统天下的希望寄托于乱世出雄主,且仅仅由晏无师天才式的敏锐捕捉天下大势走向,左不过是英雄史观罢了。在这个过程中,沈峤只是一个顺势而为者,疲于应对狐鹿估及其弟子的宏愿、郁蔼和谭元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谋、魔门三宗的纠葛、陈恭的野心,行动往往缺乏主动目的性。可能是为了保持商业价值,作者也满足于所谓“三观端正”的表达,害怕引起读者可能的“不适”,完全放弃对角色深度的挖掘,简单给杨坚的篡周建隋蒙上了一层迫不得已、绝地反击的遮羞布,以上种种令本作充其量只能算差强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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