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发女妖

月沉海底,人在梦中【《我的一个朋友》书评】

全篇不足六万字,短短章节收放自如,语言上有非常浓郁的金庸风格,叙事方式很容易令人联想到《雪山飞狐》(或是《神雕侠侣》的「风陵渡口」、《笑傲江湖》的「聆秘」「救难」「坐斗」几节),主题更是《白马啸西风》式“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什么法子?”未能说出口的落寞无奈。除了谋略设计比较拖后腿外,在情感表达上几乎做到了中篇耽美的极致,尤其是结尾部分的神来之笔,明明是几段云淡风轻,却如一声惊雷平地起,荡魂摄魄之余又只剩无语凝噎。

在此类以叙述为主、结构叠套的故事中,讲述者往往是只有串联作用的线索角色,讲述中被烘托的人物才是主角,本作却实现了一波三折的效果。表明上的主角自然是马小蛇第一人称口述往事中“我的一个朋友”丁若望,但在文末,尤其是辅上丁贫的旧闻和天心弃的转述之后才令人惊觉,实际上的主角原来竟是一直以来貌似置身事外的讲述者马小蛇。而回顾全文更可发现,这个故事始终聚焦的真正主角,其实却是讲述中的苏方宜,作者残忍的用马和丁若二人的贪嗔痴衬托这位全无情谊、全无心肝的苏侯爷,并最终为正篇做引——“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丁若望

在这个所有人都无法得偿所愿的故事里,既当了武林盟主又做了大官,江湖之中朝堂之上都权势绝伦堪称传奇,却至死都对沈郁念念不忘的丁若望,似乎也是穷极一生苦苦追寻求而不得的一员,但“我是情愿被他算计一世的…下一世,我还要更糊涂些,不让他算得那么辛苦”又或许是求仁得仁的。争夺家产、入朝为官、娶妻生子,一年之间统领中原十三省黑白两道,不到十年做到兵部尚书,更兼世袭爵位福荫子孙,这个终是落入人间窠臼的天上谪仙,再也不复清风明月浪迹天涯的无羁、视万贯家财如浮云的洒脱、以美人姿容佐酒当歌的纵情,明知在人心中无半点地位,却折翼俯首甘受驱使,执迷不悟死要同穴——“天下的事情,从来抵不过‘心甘情愿’”,丁若望的往日快意逍遥在这四字前化为灰飞,心甘情愿的替自己套上枷锁,一头扎进柔情蜜语编就的天罗地网中。

除去一些少年成名、武功高强的形容,丁若望更多只是作为苏方宜南朝好哥哥们的代表,去注解那份“摧眉折腰,纵然千千万万人一齐伸手牵挽,又或唾骂讥诮,也动摇不了去他身边这心愿一分一毫”的义无反顾,其本人形象反而是面目模糊的,就连被旁观的一见倾心和痴迷执念,都有些无由来,倒是令人觉得对平行番外《AOE》丁若望“该有原则的时候没原则,一点小事又这么较真”的评价,其实也适用于正篇。

马小蛇

本作的结尾当真句句锥心刺骨——原来,那句没有说出口的“你自己穿白衣服,也好得不得了”除了痛惜不平,更满是眷眷之心;原来,那一招令他愣怔的“翩然惊鸿”,非但是他们一同创下的,更是丁若望替他命名的:小蛇是如同雀儿的彼此昵称,他大名唤作马惊鸿;原来,他腰里那藏了又藏、宁愿命不要也不愿解下的剑头,是丁若望舍命挡伤留在他心尖的那一支;原来,将他从不足以用语言形容的雀跃欢欣中拉入无尽黑暗的,竟是他自己,而他,不过是为了“可以管上六十年”的笑一时忘形、信口品评,谁曾想竟转瞬便从极乐跌落,那仿佛可以延续到永恒的欢喜快活刹那间已一去不返。

马小蛇冷眼旁观“我朋友”对“那男人”飞蛾扑火的追逐和恩怨痴缠的孽缘,心知肚明“纵使天昏地暗,日月失行,他心中也是无法销去那男人的了”,既怨丁若望被迷瞎了眼,究竟还是“落入那回不得头的漩涡中”,又恨苏方宜机关算尽,就这样“将一个视他如命的人这么活生生算计了去”,更多仍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的百念皆灰,“甚么山川风月春色无边,甚么白衣城楼醉眼看花,一件件一桩桩尽如流光般向后退去”,“纵使这些人一齐羽化登仙,又或悉数死无全尸,我同我朋友也不能回到遇见那男人之前的样子了”。他说不出、走不了、劝不动,只能在极近的位置上,眼睁睁看着丁若望渐行渐远,陷入绚烂的绝望。

马小蛇再怎么为“他不爱他,他却爱他得紧”怅然,也拦不住丁若望的心甘情愿,他忍痛成全了这位痴心人,让对方的心去了想去的胸口之上,却也自作主张地留下宛如沉睡的鲜活面容供自己悼念,就连丁贫都要因他“为甚么不说”生气:“难道他以为心不烂,肉不腐,别人就感应得到他的心意了?”而到头来,无论是他无时或忘的丁若望,还是他耿耿于怀的苏方宜,都斯人已去,包括那片似乎无穷无尽的大好春光,以及正篇故事中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早已是百十年前遥不可及的旧事了,徒留马小蛇永远活在追忆中,“没有一天开心快活”。 

于是乎,就连对作为引子的丁贫点到即止的侧面描写,也被染上了一层阴差阳错的感伤:在他还叫丁若司渝的时候,因巧探夜哭的机缘缠着马小蛇学会了翩然惊鸿,不料这藏锋于拙神鬼莫测的一招,日后竟成了辱杀长嫂的证据,“他纵然辩白得再大声,也没有人相信了。后来,他就离开了那个家,带着那可惊可怖的一招,成为了武林中最黑暗、最可怕的魔头”。幸而还有天心弃,在他预备等自己老了向别人讲述的故事中,“我要说你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住在苍烟落照间,会一种天下最香甜美丽的功夫。你这一辈子都春风得意,心想事成,永远、永远,都没有半点伤心难过。”

苏方宜

本作中的苏方宜不但早已不是屈方宁了,与第一部结尾、第二部开篇之时保留着些许少年气的形象也大有不同。如果说正篇他还需要在施计时欺骗掩饰避嫌,还传达了一些他对贩亲卖友的挣扎不舍,还展示了他赤子之心至情至性的一面,那么马小蛇眼中的苏方宜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凉薄之人,不择手段的步步为营,肆无忌惮的玩弄人心,口蜜腹剑恬不知耻卑劣至极,番外关于笼络人心方式的控诉和桃花漫天无边春色的描写也都颇令人陌生,哪里还能记得他小时愿望是要做一丛随心所欲的墙角牡丹?

当然,苏方宜那一手神乎其技的箭术、气派万千的风度,项上重重叠叠的狰狞青色女葵刺花,以及工于迎合习惯粗暴的癖好,无不是他已被御剑打上不可磨灭印记的证明。读者也可以轻易从丁若望心动的“从没见过一个人把白衣服穿得这样好”中寻出御剑认证过的“一看你穿这白衣服浑身都打了个颤,魂都飞到了天上去”,或是在“一双眼睛情欲大炽,眼底却沉如秋水”“无论在怎样浓烈的亲吻中也依然冷逾冰雪”中找到屈方宁把身体当武器时“神情迷乱眼睛却清明不减”的延续。

就连他撒娇使性的做作、欲迎还拒的傲娇也似乎深受语言因素的影响,毕竟屈方宁说南语时就“完全变成了一个抗拒的感觉,有些隐忍,又有点儿骄矜,似乎再靠近一些,他就要嗔怒起来,转身甩着袖子走掉了,但这走掉也不是冷冷的,不近人情的,倒像随时会回头瞥一眼,看看你有没有跟上来的”,与说北语时“热烈又明快的,像个活蹦乱跳的小兽类”大不相同。便是马小蛇全然不肯回忆一点这个冤孽的样貌,也不难由他少时那副眼角微微下垂、即使不作甚么表情也轻嗔薄怒的模样,来想象青年苏方宜。

更令人熟悉的是他一手完全出自御剑言传身教的熬鹰手段,“忽冷忽热,只消反复数次,再骄傲的禽鸟也会伏低谄媚,任饲主百般折辱,亦无怨怼”。苏方宜从被熬的变成了熬人的,几经冷热,便将丁若望一身傲骨尽数消磨,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毫不掩饰“我是天下最坏最会作弄人的人,最毒的毒蛇也毒不过我的心肠”,只待愿者上钩,“一生辜负之人不下千万,多你一个难道便怕了么”更是昭然若揭的无情无耻,只能从他的化名中,探究出些许对曾经最为亏欠之人的愧疚——不知作者要在第二部给苏方宜怎样的不得已,才能在令他背负恶名决绝前行的同时,填平由时间和经历造就的差异。

回伯临终前唯独放不下屈方宁,劝诫他“以后回了江南,再找个待你好的人罢”,而等他真回了南朝,却“不肯爱惜眼前物事”,无论是“对他还要怎么好”的聂砚,还是“上天下地、挫骨扬灰、万物尽死,我也要日日夜夜看着你,跟着你”的丁若望,都只剩全不在意的物尽其用,盖因他的全部真心都已在御剑身上消耗殆尽,对方的离开更在他心上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空洞,除了曾经不留一丝缝隙占满过这颗心的御剑,再也无法有人能够填上,而他们“半辈子纠缠下来,也不知是你负我多些,还是我负你多些”,也就只好继续纠缠下去了——极具悲剧意味的是,时过境迁,即便他们爱意依旧分而复合,也已双双改头换面,再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沈姿完

沈七公子在本作伊始便“亡故已久”,却是虽死犹生的隐藏角色,整个故事都可以说因他而起。苏方宜发疯犯痴,“从没有一日忘记他,连外头取的名字,都要用他的姓氏”,“生平最恨这个‘七’字”的丁若望是被笼罩在沈姿完阴影之下的替身。但细思起来,苏柳葵那番劝诫其实不可尽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并未形成实质的情人关系,那“尚未回应已然无可挽回”的“长相思,勿相忘”又当如何呢?多半可以参考“沈郁”化名另半边的小亭郁——模糊情愫应是有的,可既然需要“日夜哄骗自己愧爱了沈七侯爷”,便还是分浅缘薄了。这所谓的“最是想念不过”,或许更多融入了苏方宜的歆慕与歉意,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御剑求而不得的替代吧,共乘江南乌船、同看长安风月都是他不堪圆的浮生旧梦。

即便是第一部,沈姿完除了在序章昙花一现,读者依然只能透过第三者的只言片语捕捉一点他姿容绰约、任情率意、才情旷世、名冠京华的影子。像是榜眼及第的风光和百花宴的盛况,与贺真“西风古道、马滑霜浓”初恋交织的友谊,“待诏千纸,不若沈郎一页”的《千页图》,未央楼和状元街的典故,主动请缨当一回不见其人的监军,留下一封起秋社、观星云、存诗墙的信笺,以及赵延转述的一番深谈,其人形象虽始终雾里看花隐隐绰绰,却也可以从中一窥这位师从道学大家的逍遥候的“逍遥无事之业”。

南北对峙固然是孱弱向强盛的屈服,但也是文明与野蛮的较量,沈姿完“不卑不亢…既不恃美而傲,也不惧势乞怜,天真平和,大象希形”“无为而为,善始善成”的气度通过《千页图》展示的淋漓尽致,自信即便南朝终将败于北原的军事征服,也能用文化赢得对征服者的胜利——“将来千百年之后,咱们两家都湮没了,后辈子孙往地下一挖,只见亭台楼阁,起的是一样的飞梁斗拱;水墨丹青,绘是一样的皴皱点染;床椅陈设,使的是一样的乌木金粉;诗文词句,写的是一样的闲情雅趣。官制品阶,妃嫔后位,仿佛一母同胞;陪葬钱币,墓穴棺椁,竟也不差毫厘。一眼望去,只怕还分不出谁是谁呢”。

对此御剑深知其害,直言“南朝有此一人,纵无尺寸之地,国亦不亡”,他追求的是另一种天下大同:“只要天下大统,万国合一,便再也没有故国异邦之分,到时纵马遥望,太阳每一道金光照到的地方,都是我的故乡”。苏方宜既不认可御剑的武力征服(“你想把全天下的土地都收归己有,让全天下的人都不分彼此,和和气气地做朋友。那好得很!可你一个字也没问过,别人的故乡,愿不愿意”),对那位花时久雨满纸风花雪月亦十分不以为然,想来第二部剧情线的戏剧冲突将主要集中于这种理念分歧(可能也是最终导致他与沈姿完天人永隔的根本原因,且沈在一定阶段应该会承担一部分亦师亦友的角色),待看他如何探寻第三条出路吧——当然,从《还乡小鬼》看,最终谋定“南朝、北原再无战火纷争”的,其实还是御剑。

时间线与番外

丁若望马小蛇从永宁九年初遇,到大中五年八月初三结识苏方宜,期间浪迹江湖十年,可以推导两个信息点:其一,南朝在完成心花之谋的永宁十三年改元了,开篇的「鱼事」发生在第一部结束的五年半后(尾章「传奇」跨度到次年也就是大中六年春),根据番外和人物小传推测期间至少发生了以下几件事:苏方宜扶持皇六子赵陵、笼络曹岳父子聂砚等人,像摧毁千叶五人组一样取得对南朝五人组的胜利,(至少)直接或间接的导致太子赵随、沈姿完死亡;旧君赵延薨逝、新君赵陵即位,苏方宜取代黄惟松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先后向北、海上用兵,被封为长乐侯位极人臣;御剑离开苏方宜回到北原,建立宁国称皇,迎娶阿帕收养苏柳葵(“最大的王后”“宁宁的孩子我不知有多爱他”)。

以上事件唯一有明确时间点的是苏方宜大中二年春出任大元帅,由于改元发生在永宁十三年,只能认为赵陵夺嫡登基都发生在这年的剩余时间里(所以本作沈姿完才可以用“亡故已久”来形容,他在第二部的正式出场也意味着死期将至)。而按《还乡小鬼》所叙,王赟死在苏方宜看起来“三十五六岁”(按误差估算,实际可能在他三十八岁左右)的十年、十一年前,也就是说,至少在本作时间线的三四年前御剑就已经是宁皇了,那么他被囚南朝的时间也就非常有限了,毕竟北归重整山河需要时间,本作剧情年则应发生在第三部。

其二,剧情年苏方宜虽看似“二十七八岁”但实际在三十岁前后,而苏柳葵的“十一二岁”其实才九岁左右(阿帕永宁九年十月回毕罗待产当未显怀,故屈方宁不知其有孕,且她最晚在永宁十年四月便返千叶服侍即将临盆的乌兰朵,显得憔悴乃是产后不久,按月份推测苏柳葵应出生于永宁十年春,其时屈方宁二十一岁),这对父子的外貌与实际年龄一个显小三四岁、一个显长三四岁。

至于垂鞭苏柳葵生日,应该是作者刻意模糊化处理的,并私猜是否有改设定造成误差之故。 苏柳葵主页的花历八年/九年和阿帕主页彩蛋的永宁十年十月到十一年五月是一致的,但这个时间内阿帕应该都在千叶,更重要的是与她永宁九年十月开始待产和诞子在乌兰朵之前的表述矛盾。而无论是乌兰朵遇害的永宁十年十二月,还是私生子被摔死的十一年春,阿帕都是以非孕妇状态出场的。此外正文在揭破屈方宁和阿帕关系时,关于阿帕手按小腹的动作描写颇会令人以为她在孕中,但当时时间是永宁十一年春,也不吻合。 在作者进一步明确之前,上述推算的永宁十月春是相对合理的。 

再拓展一下,《偷听bot》是唯一明确时间的正篇番外,苏方宜在大中二年生日前一天收服张云起,到剧情年间隔“七年零六个月”,时间线在本作尾章四年后,苏方宜三十四岁,结合他相当急迫的表现——“每天一睁眼,风刀霜剑直迫眉睫 ”,“安排得何等妥帖,你们为何偏要摇摆生事,不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似在布局收网阶段,而他口中那位从十五六岁专门参拜的名师,自然是指御剑。《朱华君》《婚房》《双修》等都有正文片段节选之感,没有明显时间点(唯有《朱华君》背景貌似聂砚刚与苏方宜亲近不久),不必特别讨论。

此外,三十二岁的丁若望早在永宁四年便成为“勉励弟子的典范”,那么他崇明岛流沙送酒一战成名必然在十七岁之前,果然是少年英侠,而崔玉梅“若是误入邪道”的揣测,倒是应了百年后丁若家后人“作孽太多”的议论。同样,谢空回在永宁四年已绝迹十二年,应该是在永乐二年(永乐十年改元)来到锡尔,到剧情年更是隔了二十七年,才有本作“六指天罗手…绝迹近江湖三十年”之语。

诸作结合更可得到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比如那位与丁若望约为婚姻、最终成为丁若家“大疤脸太奶奶”的胡女李颜青,至少在苏方宜刚就任大元帅“身边人手稀薄”之时就追随他了;比如言行举止仅稍显亲密的赵陵,平平无奇的那句“明天朕在宣华殿等你”,言下之意却是“陪皇帝睡觉”;比如苏方宜病中呓语的“前年我病得要死了,你也不来瞧瞧我”,御剑究竟是不负所望,“那年他病重将死之际,竟甘冒奇险南下汴京,到他榻边探望”,而“那个姓梁的坏蛋王爷”,当指的是能邀他听秘本的齐王梁迁;比如愚鲁乡民昔日“家家户户贴着甚么‘鬼虎相啖’图”憎恶黄惟松尤甚于御剑,后又加倍仇视苏方宜,“专门制出一道六毒酥,那是取他姓氏谐音,讥嘲他手段狠毒、黑心烂肺之意,据说一上市便被哄抢一空”,是何表达也不言而喻,以上种种不一而足。

忆江南

丁若望不但长像肖似沈姿完,能够接出“见日之光,天下大阳”的下句“君子宜之,长乐未央”,甚至会唱千叶的《妺水谣》(“手帕哭湿了也留不住我”原句为“窈沙公主的绿手帕在月亮下哭湿了,留不住我”),他“霁月流云”的侠名也早在宣城郊外破庙就被御剑听去了。作者在第一部添了许多暗合本作伏笔的细节,在丁若望、沈姿完、以及本作连名字都被隐去未提的御剑之间构筑起微妙关联,其中更有多半涉及江南之行。思及起来,当时御剑与屈方宁不仅未被卷入国仇家恨,连爱意都还模糊未觉,两人之间只有纯粹的温情和似乎超越了师徒父子的暧昧,悲剧命运却早已潜藏在“江南,还是我?”的选择里,透过时间线在十五年后、反成了附骥尾的本作,隐约触碰那份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前尘往事,不免唏嘘。

像是丁若望解释“见日之光”乃自幼熟见的古镜中铭文所刻,苏方宜的失态与其说是做戏,可能确被唤起了一些惊喜——在御剑以屈方宁名义宴请朱靖的未央楼,门下便有一面上书沈姿完手书“见日之光,长毋相忘,羽阳千岁,昭明青房”“常富贵,乐未央”的仿古铜镜,这面仿品的原型,多半就是沈姿完送给苏方宜的。又像是御剑给自己编织的“赴南阳经营丝绸生意”伪装,丁若望倒真是出身于南阳丝绸大户人家,他对苏方宜感慨不知何人有福见着他少年时的好看模样——那个看过穿着丁若家九骨十色雪金缎如同小太阳般一团暖金色耀眼身影的有福之人,当然是御剑了。

再像是《南华真经》和崇化寺,永宁七年沈姿完在清平关留下、又被屈方宁随手烧掉的赵随手书“北冥有鱼,其名曰鲲…”正是《南华真经》首篇《逍遥游》的头两句,马小蛇扼腕终生的无意那句“满纸只见熟字,无一分逍遥的趣味”之所以会惹来魔头煞星,似乎是苏方宜对逍遥侯沈姿完不得逍遥的不忿与迁怒,可他在崇化寺裱供富贵逼人的道家经典,无疑也与他曾经看到的宝殿老君像一样突兀。那么或许可以猜测,此举只因崇化寺乃是当年御剑带屈方宁暂居宣城的那座皖南第一名刹,如今苏方宜可以轻而易举的回到崇化寺,却只剩孤身一人——作者在苏柳葵的劝诫里藏了两个花活,不但出语点评之人其实并非丁若望,苏方宜深深嫉妒的“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不是那个人和他”也并非指沈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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